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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藥方看中醫師的思路

連續好多篇討論新冠肺炎的文章,今天我們換個主題,來談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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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藥方看中醫師的思路

連續好多篇討論新冠肺炎的文章,今天我們換個主題,來談談如何從藥方看中醫師的思路。

常常有人拿中藥方給我看,問我開方的中醫師功力如何?這個藥方開得對不對?其實,這是一個很有爭議性的問題。沒有直接看到病人,沒有和主治中醫師討論,單憑藥方來解讀中醫師的功力,是很不公正的。即使我們事後直接看到病人,我們不會知道病人當初的病情,更不知道原來主治中醫師的全盤戰略,是打算直搗黃龍的進攻,還是先做好後勤補給呢?是決定直接治本,除去病根,還是先治標,減少病人當下的痛苦呢?所以,我不喜歡評論其他中醫師開的藥方,我們應該給開該藥方的中醫師基本的尊重。

不過,從一個中藥方中,我們還是可以多多少少看出一些端倪,譬如中醫師偏重病人什麼方面的問題、主要想要做什麼、顧慮什麼可能的負面影響、次要考量是什麼等等。許多老字號的中藥店,看過非常多的藥方,可以從藥方中看出中醫師的個性、師承、派別等等,甚至會直接問病人是不是某位中醫師開的藥方。

我們就拿最近很有名的「清肺排毒湯」來做個例子,中國中醫藥管理局公佈「清肺排毒湯」時,寫著:「麻黄9g、炙甘草6g、杏仁9g、生石膏15~30g(先煎)、桂枝9g、澤瀉9g、猪苓9g、白术9g、茯苓15g、柴胡16g、黄芩6g、薑半夏9g、生薑9g、紫菀9g、冬花9g、射干9g、细辛6g、山药12g、枳實6g、陳皮6g、藿香9g」我不知道是哪位中醫專家開的藥方,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群專家幫忙修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非醫學因素的考量。但是,如果只是按照字面上的藥方來看,婉轉的說,是位「四平八穩」的中醫專家開的。說直接一點,是位「研究型」的中醫專家開的,偏向做研究、寫論文,臨床治療重症急症的經驗卻不一定那麼多。

為什麼這麼說?中藥方有所謂的「君臣佐使」,雖然臨床看診開方時,沒時間那麼講究,藥方中藥材的順序卻很容易反應出中醫師的思路。重症急症經驗多的中醫師,一定把最主要治療的方向寫在最前面,畢竟那是他心裡最急著想做的動作。「清肺排毒湯」的第一段是「麻杏石甘湯」,第四段是「射干麻黃湯」。「麻杏石甘湯」通常用來治療外感轉好時,肺家仍微微發熱。「射干麻黃湯」通常用來治療肺家開始出現大量痰飲、濃稠液體的問題。相比之下,「射干麻黃湯」比「麻杏石甘湯」嚴重許多。如果醫家認為開始有肺癰了,自然會以「射干麻黃湯」為首,「麻杏石甘湯」僅僅為次要的輔助。治療重症急症經驗多的醫家,心思不會是反過來的。如果醫家認為肺熱嚴重,出現肺痿,以「大青龍湯」為首,「射干麻黃湯」為輔,也算合理,只是藥材劑量及中醫藥管理局後來的說明,都表明是基於「麻杏石甘湯」。

「清肺排毒湯」的第二段是「五苓散」。「五苓散」為不錯的瘟疫預防方,然而,在治療方劑中,往往扮演著輔助的角色,不會擺在「射干麻黃湯」的前面,也很少原方照抄。而既然藥方以中上焦為主,除非病人排尿有問題,通常會省去猪苓與澤瀉。這也是為什麼金匮要略中,治療肺家問題的方劑不少用到茯苓,卻很少用到猪苓與澤瀉。如果真的要使用澤瀉,劑量得大過猪苓和白术,甚至大過茯苓,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另外,真的治療重症急症多的中醫師會使用「生半夏」,而不是「薑半夏」,藥性不足,緩不濟急。如果非得以「薑半夏」代替「生半夏」,那劑量也得增加不少。

換句話說,從「清肺排毒湯」的藥材組合及順序看來,中醫專家並非依照自己臨床治療重症急症的經驗來開方,而是廣納四方意見,「研究協商」之下,把「麻杏石甘湯」、「五苓散」、「小柴胡湯」、「射干麻黃湯」一個一個擺在一起,再加上山药、枳實、陳皮、藿香來應付一下部分病人可能有腸胃道的症狀。所以,前面會說開藥方的中醫專家,看起來是偏向做研究、寫論文的研究學者。

當然,這裡只是為了討論方便,拿「清肺排毒湯」做個例子,針對藥方公佈的字面來解說而已。我們並不知道「清肺排毒湯」到底是如何產生的,也可能是位功力很高、治療重症急症經驗很多的中醫專家開了藥方後,為了不得罪其他中醫專家,為了能夠引經據典,為了各種非醫療因素的顧忌,藥方歷經多人多次修改才發佈出來。更可能是本來想使用效果好很多的「生半夏」,卻擔心大家買不到,不得已改成一般市場上的「薑半夏」。畢竟,這次對抗新冠疫情,「清肺排毒湯」為各省各市發佈那麼多的通方中,最到位的一個方劑,也確實造成了很大的貢獻,值得大家的贊許與敬重。

http://andylee.pro/wp/?p=7930)
#當張仲景遇上史丹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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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部落格 我本來是個科技人,也是一個科技管理與投資人,受過現代化邏輯分析訓練,從量子物理的嚴密數學推衍,無線通訊軟硬體的系統設計,到複雜的公司購併與投資財務模型,無一不是嚴格的「科學分析」與「實事求是」。換句話說,我本來跟中醫一點關係都沒有, 也跟很多不了解中醫的人一樣,覺得中醫很不科學,甚至覺得中醫已經該被淘汰了。 我為什麼會走到中醫的領域呢?十年前左右,正當我頂著史丹佛電機博士及柏克萊MBA的光環在矽谷汲汲營營時,我父親得到了肝癌。一開始醫生說仍不嚴重,只有1.2公分,栓塞手術即可去掉腫瘤。第一次栓塞後,果然腫瘤迅速縮小,可是不到三個月,新的肝腫瘤冒出來,竟然有5~6公分。又再次栓塞,第二顆腫瘤也縮小,然而,又不到三個月,再度有新的肝腫瘤冒出來,這一次成為11公分,連醫生都不相信腫瘤可以長得這麼快,只能說那叫做「多發性肝癌」。 我一方面不能理解這樣的病情發展及醫療方式,另一方面想幫助父親,我開始作研究,查詢各種資料,請教各類醫學專家。很快的,我了解到現代西醫學對慢性病的處理是很有限的,就連美國疾病管理中心 (Centers of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s, CDC),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Health, NIH), 世界衛生組織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 ,以及很多其它世界頂尖醫學研究組織都表示,現代西醫學沒有辦法有效治療癌症,心血管疾病,關節炎,失眠,憂鬱症,體重過重等等慢性疾病,標準醫療程序有很多的爭議及副作用。這讓我很驚訝,深入了解後才明瞭,現代西醫學在分子生物學層面上,或許很科學,但是在臨床治療,並非我以前認為那般邏輯化,而且臨床治療往往非常局部化,缺乏整體理論與模型,而是以嘗試錯誤 (trial and error)及鬆散的統計數據為主。以一個科技人的背景而言,這樣的一門學問,似乎達不到「科學」的條件。同時,我發現,和我有相同想法與疑問的人其實很多,甚至有好幾位史丹佛大學的西醫專家教授,當面指出西醫臨床上的缺失,並大聲質疑西醫學上的很多問題。 就在我對現代西醫學感到無助時,有朋友及西醫專家要我去多了解中醫,這些人都有見證過或親身經歷過中醫治療的效果 。我一開始時,無法接受這樣的建議,就連現代西醫學都達不到嚴謹的科學標準,古老的中醫又如何能提供一條大道呢?然而,人的緣分是很難解釋的,在這個時間點上,我碰上了中醫經方派大師倪海廈中醫師。倪先生病人案例讓我很驚訝,我保持科技人懷疑的精神,去了解去查驗。我慢慢的對中醫有了很不一樣的認識,開始愛上中醫,而倪先生也成為我中醫的啟蒙老師,帶領我進入了中醫的世界,我從一個不懂中醫的人,轉變成一個中醫的支持者與實踐者,經過很多很多的臨床驗證,我實在不得不讚歎古老中醫的偉大。 中醫其實是一門很嚴謹的科學,非常俱有邏輯性,臨床效果往往超過一般人的想像。然而,很多人對中醫有很多的誤解,更有很多人利用中醫的名號做不肖的生意,讓中醫背負了很多的罪名。所以,我想寫個部落格,來說明我所認識的中醫,這當然無法闡述整個中醫學問,更無法代表整個中醫界對中醫的看法。然而,希望藉由我嚴謹的科學與科技背景,以及我在臨床上做到很多人認為中醫無法做到的病例,來喚醒一般人對中醫的誤解與懷疑。 以現代科學方法來闡述中醫,至少有兩條路。第一條路是用現代的醫學、生命科學、分子生物學等等來說明中醫古書中的理論及治療方法。很多人試著使用這個方法來解釋中醫,我也曾花費不少心思與力氣在這條路上。然而,我認為這樣的方法雖然有其一定的價值,它可能不是最好的方法,這種使用一門學問去解釋另一門渾然不同學問的方法,就好像硬要用化學的化學反應去解釋物理學的萬有引力,看起來都是在解釋自然現象,兩者的出發點和基本定律(axioms)完全不同,即使在最終的理論上或許可以聯結,但在實際生活應用上不是很有效率的 。 另一條以現代科學方法來闡述中醫的路,是利用基本科學的精神,以及邏輯推理的方法,把中醫當作完全獨立的學問,先不要想證明中醫的基本定律,而是想辦法從那些基本定律推衍,看看是否能在人體現象與治病上得到相符合的結果,如果在多次應用上得到很好的相符性,那麼這些中醫基本定律就有很高的科學價值。也就是說,我們先不要急著用現代醫學來解釋中醫古書中的理論,我們把中醫古書中的基本定律條列整理出來,利用邏輯推理,應用在臨床治療上,看看人體的反應及治療效果是不是和我們推理預測的相符合,如果符合性很高,那這些經典中的基本定律就值得我們尊敬與接受,即使我們不能解釋這些基本定律,那只代表「現代醫學」這項「工具」還不夠先進,畢竟「現代物理學」不能解釋的自然現象也仍然太多太多。 至於部落格為何取名為「當張仲景遇上史丹佛」,這得提到一本書「當孔子遇上哈佛 」。前輩元大創投董事長李克明先生是哈佛大學嚴格訓練出來的法學博士及企業管理碩士(MBA),是位專精跨國商務及企業購併的國際律師,更是國際金融企業的頂級專業經理人,經歷過無數次的商場鬥智。 十年前,李董事長因緣際會重新拾起論語孟子等等中國經典,他驚然發現,他幾十年來累積無數的商場心得與智慧,竟然早在幾千年前就被古人討論過,而這些經典書籍裡的智慧更遠遠超過他的想像,於是李董事長以他哈佛企管與法律所貫輸的邏輯思維 ,全心投入中國經典研究,也因此寫了「當孔子遇上哈佛」。當我向李董事長請益時,了解到我個人從西方教育轉向中國古老智慧的歷程與李董事長頗為相似,一個講治人心,一個講治人體,而我寫這部落格時,也受到李董事長的大力鼓勵。因此,我也就沿著李董事長的書名,把孔子換成中醫醫聖張仲景,把哈佛換成我的母校史丹佛,成了「當張仲景遇上史丹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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